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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书评:中国公路惘然记

作者:Peter Hessler 发布时间 11/01/31 来源 东西网

原文:http://www.nytimes.com/2010/02/24/books/24book.html?hpw

作者:DWIGHT GARNER

上世纪的美国游记作家们尤喜描写一些错综复杂的异国驾驶习俗和令人啼笑皆非的驾驶轶事。要是有些别出心裁的出版社对这些游记精挑细选一番,然后结集出版,定是一本催吐佳作,书名就叫做《晕——环球旅行者的独白》,岂不妙哉!

Peter Hessler

何伟(Peter Hessler)在中国生活了十余年,他一直在用自己的视角在观察我们的国家,撰文无数,《江城》《甲骨文》两本书在Amazon和豆瓣上都获得了较高的评分。有人评价说,“何伟的笔下是真中国,是连一些生活在中国的青年人都不知道或拒绝认识的中国。”在驾车7000英里横穿中国后,《驾车行中国》问世,这次,他将目光投向了中国的高速公路。

等这本文集问世,何伟(Peter Hessler)的新书《驾车行中国:从乡村到工厂》(Country Driving: A Journey Through China From Farm to Factory)一定在其中占着特殊的地位,实乃名至实归。这不仅是因为他让我们相信开车在中国还是个新鲜事儿,中国人的开车习惯可以用“恐怖”来形容,还因为在这本书中不乏旅途趣闻,也许再没人能像他那样“旅途艰险,却也自得其乐”了。

中国人很少用转向灯、雨刮器、车前灯,也不常系安全带。中国人开车,车与车跟得很近,然后疯狂地按车喇叭。“人们很爱超车,山路也好,弯道也好,隧道也好,照超不误,”何伟写道,“如果一中国人被另一中国人超车了,被超的那一位一定马上回超,好像比赛一样。”

中国政府部门对混乱的交通亦有贡献。何伟还发现,红绿灯也不时出点毛病,每个方向都开绿灯。左转道有时也划在路的最右侧。高速路上很少看见高速巡警,他们一般会在十字路口处放上一尊玻璃纤维的交警塑像,这些“稻草人”的任务就是确保交通安全稳定。车撞瘪了?事主马上从车里跳出来和肇事者理论,一定要立即争出个究竟。

何伟现在是《纽约客》的一名撰稿人,从2000年到2007年他一直是《纽约客》驻北京记者。《驾车行中国》是他继2001年的《江城》和2006年的《甲骨文》之后关于中国的第三本书。《江城》讲述了他作为美国志愿者组织“和平队”(Peace Corps)成员在“江城”两年的英语支教经历。《甲骨文》则是对中国历史及现状的多层次调查。这本新书以中国方兴未艾的高速公路体系为主题,其中肯定也不乏生动的高速公路历险经历:何伟曾从中国东海出发,沿着长城穿越中国北部到达西藏高原,全程达7000英里。他租来的车里塞满了可口可乐、奥利奥、糖块、佳得乐等想想就牙疼的“干粮”,此外,他还带了一顶帐篷。

但《驾车行中国》实际上并不是威廉·李斯特(William Least Heat-Moon)那本《忧郁公路》的亚洲翻版。何伟的这本书比它的副标题更具野心。在这本书里,作者于停留与奔波两者上所费的笔墨相当,时而驰骋于高速路上,时而驻足品味沿途风景。何伟曾在北京北部山区的一个小村庄里生活了数年,又在中国东南部一个迅速发展的城市度过了更长的时间。他看到主要高速公路的通车是怎样一步步给这两个地方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本人也对这一方面也格外关注。他自己有时也背上行囊,亲身体验一下中国的高速公路。

在《驾车行中国》中,何伟向读者描绘了一个正处于高速发展的国家,这并不意外。谈及上世纪90年代早期,他写道,“驾车横越中国,可以让你在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迁徙中找到自我,将近十分之一的人口都奔波在路上,他们离开自己的家乡,要去陌生的城市讨一份生活。”这本书记述了人们离开自己习惯的农村、农耕、农俗,走进新的城市,走进城市里迅速涌现的那些工厂里开始另一种生活。

中国正在崛起,很多人都曾描写过这一时期的中国,何伟也不例外,他的中国见闻散见于他之前的著作和各类报刊杂志之中。但是《驾车行中国》却有着独特的视角,全书塑造了多个人物形象,作者还安排了一系列的题外桥段,主线之外又有多个分支,因之行文更加丰满。但凡沿途所涉及到的,事无巨细,何伟都给出了大篇幅的深度解析——从在中国怎么买二手车,在中国住院是怎样的情形到“蒙古征服”这段历史,长城是否为防御而修建的争论等等,不一而足。

何伟是一位编纂高手,他将书中诸多事实拼接得天衣无缝。他采用约翰·麦克菲(John McPhee Eagle Scout)式的写作手法,虽是事实的呈现,却也不着痕迹,自然而优雅。有时,你会觉得他过于讲究语句的干净,那些小心翼翼的句子不禁让你为他捏一把汗,有时,你又会觉得行文这般整洁而不拖泥带水,完全是作者下意识的写作习惯。何伟的文字并没有掺杂多少个人情感——没有太多情感上的大起大落,也很少有自我剖析。

就像坐在教室后排那个腼腆的小男孩最后变成你婚礼上的伴郎,何伟的温厚和机智,会让你渐渐喜欢上他。还有那种不动声色的幽默,一点一点累积,到最后,你会笑得前仰后合,这好比一大锅白饭吃到底时发现了结在锅底儿的锅巴,格外香脆可口。书中写道,车行至中国北部,路遇一群搭车客,招呼他们上车后,他就开始把那些女人常用的香水称为“内蒙古水”(Eau de Inner Mongolia)[1]。

何伟在书中谈到中国的汽车租赁公司时,说他们的顽固让人抓狂,因为他们规定还车时,油箱里剩的油量必须与你提车时所剩油量完全一样,加满都不行。就此,何伟写到,“中国人发明了指南针、造纸术、印刷术、火药、地震仪、弩、雨伞等等等等;早在15世纪他们就航行至非洲;他们修建了长城;过去十年里他们的经济发展速度保持在相当高的水平,对发展中国家来说更是前所未见。他们还能做到还车时油箱不多不少刚好剩下3/8,而加满油显然不符合中国文化,不像是地道的中国式行事方法。”

何伟一路开着租来的各式汽车,看着一辆辆卡车“扯着嗓子”从自己身旁呼啸而过,他发现在发达国家购买的任何产品,几乎都“很有可能曾奔驰在中国的道路上,也许有一天又会回到中国,循环利用。”

他感慨中国农村正在迅速消失,并为之惋惜,但同时他也欣赏那些从农村走出的人们所具备的勇气。“他们有一种创造自我的天赋,”他写到,“比起狄更斯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驾车行中国》最打动人的是其对众生深入到本质的刻画,有时是让人物更加完美,有时只为了真实的再现这些人物。他认为很多中国人都有一种“空洞感”,因为周遭的变化太快,让他们应接不暇,为之所累,而迅速的变化也带来了太多的不确定。

何伟是作家,又可以说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向导。他对中国地图了然于心,能够抛开地图写中国,他认为,“在中国,迷路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因为中国人对自己即将走向何方也并不清楚。”

译注:

[1].此处为戏谑。香水根据其香精含量,名称也有所不同,例如Eau de Perfume为淡香精,持香时间较长,Eau de Toilette为淡香水,持香时间较EDP短,Eau De Cologne一般译为“科隆水”即“古龙水”,持香时间更短一些。“Eau”在法语中意为“水,海洋”,“de”则为介词,相当于英语中的“of”,这里的“cologne”为地名音译词。公元1690年,意大利理发师费弥尼在300多年前(1370年)“匈牙利水”的配方基础上,增用了意大利的苦橙花油、香柠檬油、甜橙油等,创造出一种甚受欢迎的盥洗用水,并传给他的后代法利那。后来(1719年)法利那迁居德国科隆市,就把这种盥洗水定名为“科隆水”,中译名又叫“古龙水”。 何伟即仿照“Eau De Cologne”的构词法自己另造“Eau de Inner Mongolia”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