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XOO

Digest

我的警察生涯

作者:小警察jeffchangjie_198@sohu 发布时间 11/02/09 来源 搜狐社区

用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就有些迟疑,记叙我的警察生涯,首先我得是个警察,但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我到底是不是警察,记得开学时,那个什么处长告诉我们,你们首先是个警察,然后才是个学生,这么说来我基本算个警察,但是我却没有丝毫警察的待遇,我享受的只是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的义务,而且作为我们非公安专业,我们的毕业好像也意味着警察生涯的终结,所以我用了生涯,这个包含一辈子都不过分的词.也许以后我当不了警察,但是我会永远地记得这段岁月,这段穿着制服却呆在监狱的警察生涯
我总在想我当了警察绝不是什么命运的偶然,我走到了今天这里面宿命的意味远远大于努力的结果,不要以为我出生在警察世家,不要以为我被迫的子承父志,我没有那么光辉的出身,事实恰恰相反,我和警察没有任何渊源,我掰着手指头细细算过,我祖上几辈跟警察八竿子打不着,但是我经过无数次的考证,我当警察是命中注定。不是我封建迷信,我衷心的拥护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深刻的学习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精髓,我是个唯物论者的忠实走狗,但残酷的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向我证实我走上警察道路,是命中注定的玩笑。
这种想法说来话长,还得倒叙到我的高中时代,我从小就不是个成绩出众的小孩,我上过两次高三,第一次高三毕业,我考到了一个师范学校历史系,我不想鼓吹我考个本科是多么困难,但在我们县,我所在的那个中学哪一年也就考了二三十个本科生,那一年我离所报的第一志愿就差了3分,志愿调剂把我送到了第二志愿,第二志愿我报的第一专业是中文,我的分数上中文绰绰有余,可是因为我是第二志愿,历史系把我吸收,我喜欢历史,但我对教我的那个充满历史味道的历史老师的抵触让我害怕历史系,他的一团和气八面玲珑,让我担心我历史系的生活会不会消磨我仅存的锋芒,,说实话如果哪一年我被什么历史系以外的任何系录取,估计我现在就会在地方大学混日子了,但是我没被录取,我告别了这个与我性格大相径庭的结果,稀里糊涂地走上了复读。
复读的日子是狗一样的生活,那种昼夜不分的劳累给我习惯公大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可是祸不单行,复习的尾声,我幸运而又倒霉的碰上了非典的流行,就在考试的前夕,我们被封闭进了学校,没有寝室,我们住了教室,把六张桌子拼起来,两个人分享,学校的弹丸之地被密密麻麻的分进了好几千人,在那个高考的紧张与非典的恐惧混合的时候,学校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情绪,爱情方便面大加流行,爱情像方便面一样的随手即泡,吃完就扔,好像是个男生或女生都要在短短的几周内走完自己的恋爱路程,每到晚上,400米跑道的操场鸳鸯成群,以至于后来学校因为风化问题,副校长亲自在校内打着手电四处游走,而且明令禁止,21:30后不允许男女同行,那时学校的闲散保卫人员都要值班,而且臂上都要带上袖标,活脱脱的公大纠察。我天生对流行的大众时尚有抵触感,所以我没有尝试什么爱情方便面,但是我却经常做纠察严防死守的另一错误行为。当时的纠察们第一要义是严格的充当爱情杀手,第二职责就是要看管好院墙做一条忠实的看墙狗。
学校操场的后面是坟场,终年人迹罕至,这样我每天的翻墙就只有天知地知人鬼共知而不至于惊吓到活人,那些新旧坟茔的墓碑对着学校的后墙,虽然学校的墙头着实不低,但是有了作古者丰碑不遗余力的帮助,也是如履平地,虽然有些不敬先人的负罪感,但为了更好的活着,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为了阻碍学生的通行,学校双管齐下,一面加高墙头还在墙上沾上碎玻璃,一面动用大批人力巡逻,对于那些特别矮的墙头,学校恶毒的采用了一劳永逸的方法,在墙头上抹屎,面对如此的围追堵截,依旧挡不住许多人外逃的脚步,我就是其中之一,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此话不假,我去翻墙,总会发现早就有人在墙下垫好了砖头,而且墙上的碎玻璃也被前人细心清除的一干二净,于是我像蝙蝠侠一样,白天夹着书在学校里温文尔雅,一到晚上就飞檐走壁翻墙回家,久而久之,摸熟了纠察的习性,习惯了翻墙的路径,我每次回家都轻车熟路易如反掌,学校里每每传来某某翻墙被抓得噩耗,我却屡屡得手从未翻船,这门手艺到公大我还熟稔非常,诸位听了不要去告密,因为我虽身怀绝技,却没在公大的院墙施展过,学习翻板墙时我英雄才有了用武之地,学翻板墙时许多人折戟沉沙英雄气短,我却一次成功没有拖泥带水,没想到鸡鸣狗盗的本领却有时也能风光无限。那时翻墙的感觉就像如今有机会出校一次,那墙就是斩钉截铁的界限,墙外的空气好像都新鲜一些,出了院墙去那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出了院墙。
对于翻墙男生还好,女生们只能望墙兴叹,但有时我们也会把一些女生带出去,有一次我们集体出逃,一个女生在领略了我得翻墙绝技后,大加赞赏说,你看你就跟特警一样,不料说者无心听者无意,几个月后却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
高考在我这种把天堑变通途的路程上狰狞降临,迷迷糊糊的三天梦魇一般的过去了,然后是估分填志愿,复读生是没有资格填军校的,我看着志愿表上提前录取那一栏巨大空白,就干脆填了警校,中国第一警校,至于专业就按我能报的专业,顺着原始秩序01,02,03,04填在上面,那时我咬断牙根都没有想到会考上,只不过把它当成一种摆设放在那里,致为了填补一下志愿表的空白,不至于空空荡荡的影响整体的美感。我想考得是厦大中文或新闻,谁知命运就是弄人,分数下来了,看着分数我知道中国的各个城市我都有资格去了,但对于公大,我仍然没有想法,因为公大存在着很多智力因素以外的事。反正死马当活马,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前去面试,那是怎样一个场景阿,那根本不是考生去面试,而是各个家庭所能调动资源的大比拼,面试宾馆之外的大街上停满了来自各个市的警车,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我却像个局外人一样的轻松,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人往和一些后门主义者的丑态,我就是来试试看,没有希冀也就没了紧张,毕竟没有什么背景对于这种学校就没有欲求,无欲则刚。
面试了,因为非典,没了学校里前来带人的老师,全是公安厅的警察们,第一项测身高,是个面容姣好的阿姨,她看了我的分数条,然后郑重的告诉我,你还不如去上一个什么重点大学,何必上警校呢,我踌躇了一下,告诉她,我喜欢警察。
面试出奇的顺利,当很多人被苛刻的挑落下马,我却出乎意料的顺利,好像仅仅是个走形式,面试时流传的一个真实的笑话,有个考生仅仅因为午睡时脸上印上了凉席印而被拒之门外,我们省招了36个,但是我们市去面试的就两千多人,感谢非典,感谢非典让招人的老师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远程录取,第二天早上抽血,然后回家。
那个暑假也是三个月,当我在上海游历的时候,家里人告诉我,通知书来了,于是我成了警察,成了公安大学的一个普通学生,当我告诉别人我考上大学全凭自己的力量时,别人一面的笑,一面有所怀疑的摇头,后来我索性不再说这一切,考上公大似乎是命中注定,直到前几天被门外的炮仗声惊醒的时候,我在头昏脑胀的情况下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名字首字母的缩写就是警察的缩写,唉,,,真是命中定阿。

其实我与警察的渊源远远不止这么多,在离我家不远的一个院里,住着一个师兄,他当年考上的时候还是中国人民警官大学,他考上那一年,那叫一个轰动,几乎算得上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了,众口皆碑的舆论导向甚至比考上北大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就一次一次的告诫我这学校怎么个苦法,语重心长的教导我不要考着学校,那时公大的影响就算是扎根在我幼小的心灵,但人就是贱,我不仅没有汲取他的教训,反而还心驰神往起来,甚至还对他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恼怒。
我天生了英雄情结,但实际上我弱小的甚至不足以自保,当我每看到大小孩欺负小小孩,我就有打抱不平的冲动,可是每次我总是把那个强大者在想象中狠狠地揍了一顿,对那个弱小者仅报以精神上的支持,为此我常常遭到了自己良心上的谴责,当我发现世界上还残留着最后一种英雄职业——警察时,我的英雄梦又死灰复燃了,进而造成了对公大一定数量的向往,但公大确实神秘,神秘的有些暗箱操作的意思,甚至连往年的分数都不公布,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我们省那一届的录取分数线,但我知道最高分,那就是我的。
当我充分的预料了公大的艰辛生活后,我带着一种悲壮的心情而没有什么考上大学的喜悦踏上了北上的征途,说来也巧,在火车上我碰到了一个穿公大体恤的壮汉,见到师兄,我充分地展示了身为一个师弟的热情,恨不得把公大校园里长了多少根草都打听清楚,那个师兄只是宽容憨厚的笑,最后分手时,他意味深长的告诉我,至于生活,你到了就知道了,那时我还感觉他故弄玄虚,今天当了师兄,我才知道这是一种见惯不惊得从容,和一种一言难尽的无奈,就像喝了一杯淳厚的酒,个中的酸甜苦辣岂能三言两语说清,当我的师弟师妹们叽叽喳喳的问我公大生活时,我也是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让他自己去体验。纵使能把公大的制度倒背如流也不一定是个公大人,真正的公大人把这种酸甜苦辣一饮而尽然后沧桑成熟,当你问起感觉,他却一言不发。理解到这一步已经是今天的事了,但那时这师兄的反应让我对公大之行充满忧虑。
到了西站,公大的接待站鹤立鸡群的站在诸大学接待站之中,这里面没有贬低兄弟院校的意思,因为公大的接待人员都穿着制服,接我的那一届,是一个大四的师兄和一个师姐,那个师姐虽不漂亮去格外的英姿飒爽,在地方上很少见女警,这里一见格外养眼,我不由得多注意了几眼,在这里我要给公大的女生平反,公大是个男生占绝对多数的地方,男女比例极不平衡,很多男生们抱怨公大无美女,其实这不过是长期的心理定势和审美疲劳,女生的缺席,造成了弟兄们的怨气冲天,而抱怨肯定不会以抱怨女生少的形式加以释放,只会转而抱怨女生不漂亮,其实全是天仙也不能化解这样的怨气,僧多粥少的现状注定了男生们的抱怨连天。诸位女同学们也不要耿耿于怀,这只不过是弟兄们发泄的一种方式,倒不是存心的贬低姐妹们,你们更应该能够体谅,毕竟公大的男生么太苦了。那个师姐看着一地兴高采烈的的小师弟们,有些嗤之以鼻的轻蔑感,我能理解她那时的心态,也能理解弟兄们的兴高采烈,不过我不在兴高采烈之列。
那时有一个湖南的兄弟,满地撒欢的跑,好像公大是天堂,而西站是登上天堂的第一阶梯,他一会把千里迢迢带来的土特产共产主义,一会儿和其他人交流一下高考心得,我礼节性的吃了他带来的东西,那味道让我有些后悔为啥不多拿一些,他以后也会后悔为啥把几个月的特产准备几分钟就化为乌有了,这家伙忘乎所以的得意被那个师姐看在眼里骂在嘴里,等你军训是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这句话请得像一缕烟,但在我心里的阴影更重了,后来我不定期的在校园里还能碰到那个兄弟,再与他交流心得时,他也在笑,不过笑的味道不再是甜美而是无奈了。

 

 我喜欢置之死地而后生,到公大我是抱着后生的目的来的,也的确是把自己置之死地了,但是当我突然面临公大时,我发现自己把置之死地的程度想象的有些肤浅了,我不是个积极的人,在学校要求的报名截止日的下午我才到的,我本来天真的幻想我们会去木樨地,身处繁华的十字街头一面抗拒灯红酒绿的诱惑,一面品尝着大学生活的美好,虽然生活苦一些,值,但当通知书到手里之后,团河校区报到的字样让我放弃了幻想,但我还自我安慰地想现在全国的大学生都要去新校区,可以理解,可以接受,可现实又一次把放弃幻想的我坠入谷底,校车背离着繁华在高速公路上死命的开,就在我们怀疑是不是上错了车的时候,校车曲径通幽,走在了乡间的小路上,看来公安大学的保密程度非同凡响。校车径直开进了学校,当我鞍马劳顿后还没松口气的时候,寝室里的弟兄们告诉我,赶快吃饭六点集合,,那个时候对于集合的概念我是模糊不清的,我想集合不过是学校的领导为了欢迎我们新同学的到来开个小型的茶话会,安抚一下大家离家的心情,谁知道我完全想错了,当时还没有编方队,所以一个中队的人凌乱的塞满的警苑空间,同学们都在窃窃私语,整个屋里乱哄哄的,突然声响戛然而止,我站在最后虽不知道什么人来了,但我却知道来人了,队长登场了,现在开始点名,当第一个名字以轻轻柔柔的姿态飘入我的耳朵,我一愣,那不是我吗,我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作为第一个被叫到的人,完全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到,我的声音在人群中七拐八抹的传到前面去了,但我又听见我的名字被点到了,这次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却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和不耐烦,我以为他没听见,我大声的又到了一遍,这个声音满意的毫不阻滞的点了下一个人,那个人与我同样的遭遇,但第二遍的答到仍然得不到满意,被点了第三遍,往下的几个人全是被点了许多遍,终于队长忍不住了,晚上没吃饭????
一个强烈的问句点醒了大家,公大需要大嗓门,尤其下级回复上级的时候,一个点名,我与队长未曾谋面,但是他的威信却竖立在每个人心里。
暴风过了总有骤雨,中队长的威信树立完毕,大队长粉墨登场了,大队长更有首长的味道,站在高高的阶梯上,那嗓门喊得就是全学校都有共鸣,他没说太多,只强调了几点纪律,从纪律中我领会到几点意思,我们自己选择了不归路,我们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不要到处乱跑,虽然校门没安好,但严禁出校,这以后的日子我们不会死的,会活下去的.......他说话时面无表情,威严的像警徽一样,我不寒而栗,这时夜色降临。我的心里也一片黑暗......
军训在大队长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开始了,来了一堆制服,一张张苦大仇深的脸,我有点被押上刑场的绝望,他们颐指气使地把我们像赶马一样赶到了北门,然后坏坏的告诉我们先站一动军姿,我按照他们所教的军姿要领稍稍的作了尝试,痛不欲生的感觉悄悄降临,站军姿是以左右间隔一米前后间隔一米的距离进行,每一个区队被三个制服看管,他们面无表情的游走于行列间,突然向我们的手臂和膝盖发动袭击,如果被发现手没夹紧膝没僵直,那么面对着所有人练一动蹲姿是最好的归宿,这一动军姿可真漫长,时间像定格在历史的表盘上一样,这些制服还用还剩20分钟之类的说法来瓦解我们的意志,但是那20分钟却漫长过一个世纪。北京的蚊子是好客的,公大宽阔得草坪是他们温暖的家,来自四面八方的同学带来的五湖四海新鲜的血液,今晚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享用全国各地的血液自助而不用担心付钱和骚扰,我就烦蚊子,我不怕它吸我的血,但我却讨厌他一面吸我的血,一面盈盈嗡嗡的絮叨个没完,让我吃个哑巴亏就完了,它却一面吃着我的东西还一面侮辱着我的脸面,看你能把我怎么样。那个晚上我盯着远处绿莹莹的地灯,心力憔悴的煎熬着,我们断断续续的站了两个小时,我像木乃伊一样僵直,双腿丧失了知觉,我的心理和生理防线都被打垮了,尽管我煞费苦心的营造了好几个月,回到寝室我躺在床上,有着从未有过的无助和烦躁,就像林冲发配到沧州,刚吃完杀威棒的那个夜晚。但是林冲却比我跟痛快一些,毕竟回到牢里他可以无所顾忌的躺在床上呻吟,但是我却不得不忍受着北京秋天的寒冷却把被子贡在身旁。
接下来的几天是忍受制服们装比的日子,那些制服是我们的师兄,他们教导我们见了任何穿制服走进寝室里的人员,无论你正在干吗,都必须起立迎来送往,在这一点上我们所养成的意识比现今大一的要好,直到今天不论认识不认识的师兄进我们屋里都会遭到哪怕虚与委蛇的热情问候,那些师兄们交给了我很多好的东西,但是他们的装比也是名不虚传。作为一号,我天生的担任了寝室长,寝室长是个基层组织的负责人,也是刑罚连坐的首要分子,有一次我们寝室长被通知要去领马扎,我们就跟着一个师兄无头苍蝇似的乱闯与校园,公大机构的臃肿与效率的低下我以后会专门的论述,但那天我头一回领教,我们跑了半天仍没有眉目,那个师兄宽宏的说,你们稍微放松我先去看看,于是我们破天荒的有了一个休息时间,那年头,累呀,我们就坐在地上,一会那师兄回来发现我们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却坐在地上休息,那个愤怒,好像我们刚刚杀人越货被他抓住。还有一次,我们去领作训鞋,就那一双鞋子,我们在骄阳下站了两个小时,当然这种站立可以理解成对我们意志的考验,但是有个师兄数错了人,他以为某人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去了厕所,这岂不是拿师兄不当教官,所以他们大动干戈的进行排查,查来查去没有结果,可是他还不肯承认自己数错了,非要大家起来检举揭发,本来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却非要鼓动人性中最卑劣的东西加以解决,最后还是以惩罚了几个嫌疑人不了了之。师兄的装B由此可见一斑,其实一个人的形象是否高大,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越装的大义凛然一身正气可能越是卑微可怜。
那时候恐惧无时无刻不冲盈于我心间,我最讨厌的就是在寝室待命,待命这个词以前总让我热血沸腾,就好像敌人马上就要冲上来,我们也已荷枪实弹,只待命令一下就要冲锋陷阵了,但在公大,待命有了新的内涵,待命就是在领导们没想好怎么整我们的间隙,让我们呆在寝室什么也不许干,六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傻坐着,不要以为傻坐是一种好的享受,那时我们还没领凳子,床上不允许坐,桌子不允许坐,至于怎么待命你们自己解决,而且待命还有着潜伏着一种巨大的恐慌,因为别人正在绞尽脑汁的算计你,你却束手就擒伸颈待戮,傻等着一纸命令决定我们的前途,这里面不是待命的结果让人害怕,是前途未卜的恐惧却让人难受,待命的结果往往是检查内务,检查内务的准备我常常会体验到大战前夕让人窒息的空气,我们会在地板已经油光可鉴的情况下担心地板擦得不够亮,在对被子做一千遍的碾压后还要担心是不是要做第一千零一遍,但是这些算不了什么,最可怕的是内务标准朝令夕改,就说学校统一配发的茶缸,今天还要求茶缸把手统一与门成45度夹角,明天却又告诉我们夹角升级为120了,就光放鞋的鞋架,它与床腿的距离,今天亲密到5厘米明天却隔阂到10厘米,高考选拔来的高材生把自己的聪明才智不遗余力地用在了这些方面,以期博得领导的欢心取得政治上的成功。但结果往往很坏,当大家忐忑不安的列队站立于寝室门外恭候队长大驾时,队长会很矜持的姗姗来迟,他熟稔于领导出场的技巧,往往身后跟两个奴颜婢膝的教官,然后大步流星旁若无人的走进寝室,我们全都壁立门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是听音断行就知道结果不好,精心准备的寝室里巨响连天,一阵翻江倒海的声势过去,队长铁青着脸出来,等队长远去,果不其然,整洁的寝室狼藉一片,床上用品会从床上转移到地上,未干的地面上,脚印连连。不过还好,地上铺的瓷砖没有被掀的底朝天,就好像印度洋的海啸到中国上演,其实房屋被掀不是最让人烦的,最让人讨厌的是,当你的精心准备的满满自信,却每次都被人践踏得体无完肤,这种屡次受挫的信心让我不安,尤其是当我们进入了一个新环境强烈的需要建立自信,其实这也好理解,队长就想通过这种打击自信的方式来摧毁反抗树立威信让大家俯首帖耳,新学期伊始,正是领导树立威信时,他不可能今天表扬这个明天称赞那个,对一切事物吹毛求疵才是威信树立的最佳方法,更何况毫无瑕疵的完美是做不到的,一切生杀予夺全凭队长心情。其实鼓励的推动力远远大于惩罚,惩罚只能是儆戒的手段,而不能成为领导手段的主力,过多惩罚只会产生抵触,而不是顺服。

在公大学完礼仪,下一个节目就是去防化表演,说起防化,公大学子都深有感触,它的全称是防化工程兵指挥学院,到学校里,本省师兄师姐交给我们的第一课就是向我们勾画了防化的地狱蓝图,那绘声绘色的回忆,常常让我不寒而栗,随着前去防化的日期的逼近,我有了已入狼窝,却又要深入虎穴的恐惧感。
终于出发了,我打着背包拎着行李,作为寝室长额外的还拿了一个暖壶,浩浩荡荡的队伍歪歪斜斜的向校门外扭动,那天雾很大,白茫茫的把寝室楼崔嵬的像一座座大山,空气中不时传来暖瓶爆炸的声音,算是给我们寂寥的出行增添一份热闹和喝彩,我有些悲壮的感觉,有些顿克尔科大撤退后的士兵逃出生天的快乐和不知前路何方的迷茫,大雾掩盖了我的心情映照了我的感觉,背包绳勒得我双肩生痛,我不时地用双手缓解一下压力,我的前方有本班的一个女生,娇小的身躯在背包的压力下有些佝偻,也是一脸的无奈,我不知道她是谁,因为新生往往生存都自顾不暇,那还顾得上结交朋友呢,但我却看到了她的名字,为了怕把背包弄混,每个人在自己的背包上别上一块硬纸牌写上名字,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向渺茫的未来前进,很快师兄们迎上来了,他们像暖流一样涌向女生,分担她们短暂的压力,我却无人问津。
我把自己像背包一样的塞在车上,坐在车前的横杠上,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景物的流动,从学校出发,我们从荒凉走向繁华,继续前行,繁华褪尽,群山峥嵘登场,三个多小时后,在一片阳光灿烂中我们到了防化,按照学号,我们寝室长们荣幸的组成了一个寝室,这个短暂的聚会,后来也乐趣无穷

初放行李,稍作停当,有命令下来,集合吃饭,我当时还自以为是的想,防化的人们真客气呀,居然以吃饭为开场白,谁知道我又错了,吃饭是第一场训练的开始,我们跑进食堂,看见冒着热气的食物,正想大开杀戒,不料噩耗传来,我们要学会吃饭的纪律和方式,大家也都那么大了,既然活到那么高那么长,足以证明吃饭的技巧我们基本掌握,但在防化,繁文缛节把吃饭装点得像一朵花,每八个人为一桌,分立座位两旁,那些凳子折叠在桌子下面,当教官喊准备凳子,所有人要弯腰手扶凳子,但不得让凳脚着地,因为那是下一个动作的内容,然后他喊放,我们就要让凳脚整齐划一的着陆,这其中的学问就大了,凳脚着地,要做到万凳齐落,异脚同声,还要把声音收放的短促有力,既不能破坏性的使劲砸地,又不能轻柔的落地无声,要把这个动作做到刚柔并济,力与声的完美结合。这其中恰到好处的拿捏就难坏了不少英雄豪杰。我吃了一二十年的饭,从未领略过如此震人心魄的吃饭场面,那场面蔚为壮观气势逼人,为了练好这个动作,我们需要千锤百炼,吃饭成了次要,我们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些动作的分解,在教官乐此不疲的放声中,我们忍受着食物近在咫尺的距离却要保持远若千里的心态,其中痛苦可想而知。
当我弯腰准备凳子的时候,我估算过食物里我脸的距离,白花花的馒头离我不过几十公分,它笑盈盈的面对着我得意非常,我就恶狠狠的想,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吃掉。热气腾腾的菜散发着扣人心弦的香气,若即若离的撩拨我得鼻子,色泽鲜艳的汤摆弄着眉眼逼人的样子,翻江倒海的刺激我的胃。这种面对诱惑却坐怀不乱的能力也是警察必备的本领,但是有的兄弟就经受不住糖衣炮弹的袭击,面对这一桌食物往往想入非非,耽误了口令,弄得我们的努力前功尽弃。
当凳子放下了,接踵而来的命令是坐,弟兄们早已按捺不住,勇猛非常,然后再几次三番的站起坐下,只有当教官们猫玩老鼠似的腻烦了,吃得命令终于才尘埃落定,我们就大开杀戒,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一展男儿风采,请不要用我们饕餮的吃相,来证明我们饭菜的甜美,我们只不过是为了生存填饱肚子,一点都没有被美味弄得胃口大开的意思。那些菜的种类至今我记忆犹新,异常宽大的芹菜搭配着半生不熟的花生,烟熏火燎的骨头配合着灰不溜秋的豆腐,腥味十足地鱼还有着活蹦乱跳的嫌疑,清澈见底的稀汤泛着几星可圈可点的油花,芹菜花生红白相间煞是可爱,半生不熟正好保护了营养的全面,如果有肉,肥的油光焕发,但肉不是常客,骨头才是菜里的常委,可惜食之无味,弃之不忍。至于鱼,瘦骨嶙峋,有眼无珠,新鲜的像从水里刚刚捞起。其实汤是不错的,但那只是说刚刚出锅,乘在桶里还没有经过瓜分的,一旦它被瓜分的盆里,那个清澈,女生们有福,不必照镜子即可梳妆。当然偶尔也会来个惊喜,比如说一片菜叶会在你搅和半天绝望之际浮出水面。不过馒头是没话说的,管饱,我们有的兄弟常常会在临走还揣一个在怀里,那可是晚上熄灯后大家争夺的焦点。
饥不择食,我们吃得不亦乐乎,但纪律是吃饭不许说话,吃饭时难免有些议论,这是中国的传统,很多事就是在吃饭时达成一致的,但在这里一旦被发现,对不起,立刻清场全体起立,离开食堂,立刻被剥夺吃饭的权利,我们在遭遇多次集体覆灭之后,斗争经验与日俱增,常常道路以目,饭桌上眉目传情,以暗送秋波的方式来行使交换意见的权利。吃饭要快,这里面有个木桶理论,大家离开饭堂的时间取决于最先吃完的部队,这样你争我赶,只闻吃饭声,不闻人语响,但我总感觉,喂猪好像也是这个状况,千嘴齐发,吧唧吧唧。
这里要介绍我的饭友,不要以为我们身为饭友就是乌合之众,我们八个人,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大组合,是具有严格纪律作风的战斗堡垒,我们虽然吃饭马不停蹄,但是也密切配合,有很强的组织合作性,每次吃饭,一进食堂所有饭菜都已经摆好,我们只需坐享其成,但是在食堂的尽头,会有一些剩余的菜供不够吃的集体添加,如果去晚,那大桶里连残羹冷炙都不会剩下,所以为了集体利益,每次一就坐,我们立刻把盘子里的看的上眼的菜瓜分豆剖,然后飞快的去争夺桶里的,刚开始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但斗争环境的日益恶劣,让广大吃饭团体惊醒,于是更多的人分着盘里的看着锅里的,我们桌远离主阵地,只得像冲锋陷阵似的拎着空盘子硬着头皮向围满人的饭锅发起冲锋,每到这时我们桌的人都争相赴死。食堂里一片狼奔豕突,但是锅里往往只有一两个勺子,即使围上前去看着满眼的菜也只得干瞪眼,又不能用手抓,当我看中一块肉时,却又不能到手,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轻松的捷足先登,这种痛苦无与伦比,可又不能让人不去挟那一块肉,只得冒似忠良的大叫,快一点快一点不要翻检。若是那人已经得手飘然而去,那时仿佛心也和别人的盘子一起被端走。要是自己圆满而归,成就感也是无与伦比,我不喜欢吃肉,但我看到饭友们对自己的劳动成果狼吞虎咽,那感觉,甜蜜,有时不得不空手而回,饭友们也不会埋怨,还会将原有瓜分的菜分给我吃,这种有饭同吃的感情真是坚不可摧。
千人同吃,万口齐张,场面也很好看,但有的人吃相不雅,一旦看到他的吃相,我就在没了胃口,有一仁兄,其吃相吸引我很久了,他吃饭简直就是享受,他一手拿筷一手持馍,不管菜是多么的难吃无比,他都吃得香甜非常,每餐接近尾声,他泛着油光的的脸上总挂着一条亮晶晶的鼻涕,舒展的神色被一张蠕动的嘴生动化,不时还有食物从嘴里逃出,而且声响极大,你能从声音中分辨出他嘴里是芹菜破裂还是花生粉碎,还能听到骨肉在他嘴里分崩离析的情况,他双眼放光像探照灯一样在被搜索过无数回的菜盘里扫描,神情专注,那架势恨不得脱光了鞋跳下去趟一趟,饭毕他总要来一汤,只见他满面的汗水晶晶亮,趁其不备一头扎进汤里,再从他的嘴里回归身体,他喝汤那声响就像是积水憋住下水道,呼呼作响,咂咂有味。看他吃饭,看看就饱了,我不禁感叹享受人生不分场合。
吃饭是训练,有纪律也有惩罚,吃饭之前,我们总要在饭堂的广场上对着青山高歌一曲,曲不在美声高就行,谁先去吃饭,直接取决于你们集体制造噪音的能力,每遇此种情况,很多人都是只张嘴不出声,可一旦被别的集体比下去,眼睁睁的看着兄弟连们兴高采烈的鱼贯而入,歇斯底里的效果就出来了,我通常就是喊出十分力,倒不是因为我饿得想早点吃饭,而是因为我实在压抑的难受通过这种呐喊来发泄一下,宣泄了心中的郁愤就当清清肠胃以备吃饭。其实吃饭早已丧失了享受人生的功用,甚至连最低级的填饱肚皮都不可能,因为对于那么大量的运动来说,那样的饭所含的能量不过只够喊几动番号唱几支歌,其余的活动全靠一二十年来的脂肪储备,和夜晚偷偷准备的杀手锏,那可是师兄们积累的战斗经验,没来之前我们就做了大量的食物储备,狗熊储备为了冬眠,我们储备为了训练,异曲同工同归殊途。在食堂吃饭的主要目的是休息,吃不吃饭不重要,休息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为了休息弟兄们都忍气吞声,但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讨好只会纵容教官们趾高气扬的气焰,终于有一天,我们的绥靖政策失败了,教官的闪击战让我们一败涂地.
那也是一次吃饭,弟兄们像往常一样吃着碗里的抢着锅里的,像往常一样快马加鞭的吃饭,抓紧时间的休息,一餐无事,就当我们退场后都到广场集合了,教官火冒三丈的跑了出来,声色俱厉的让我们食神归位,然我们各自回到吃饭的战斗岗位,原来有个家伙把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然后扔在了剩菜盆里,团长今天吃饱了没事干,四处溜达,发现了这个被咬了一口的馒头,他忆苦思甜的想到了万恶旧社会劳动人民吃不饱饭,如今人民警察居然在他眼皮底下浪费粮食,他当即作了指示,要求从重从快的查处此事,并对有关责任人进行惩处,而且严厉的批评了教官带兵无方,其实偌大一个食堂剩的馒头有比这规模更大的,但他没发现,他不经意间发现了我们,我们成了吓猴的鸡被无情宰杀,不过这弟兄做的也不对,他把一个馒头咬了一口,要是你把咬了缺口的馒头发扬一下,以此为品牌也做个什么叫馒头的电脑,那也行,可这弟兄没下文了,剩饭可以理解,但不能浪费,剩的少了叫富足,剩的多了就叫浪费了,这是量的差别,但却被教官上升到质的问题,谁干的,教官有些歇斯底里,没人承认,既然没人承认,犯规就得加罚,这教官深深地继承了秦始皇的传统,决定连坐,于是他命令弟兄们轮流到剩菜盆里捞剩馍,还动员了其他教官支援了许多其他地方收集来的馒头以保证兄弟们人人有份,于是我们像领救济粮食的从教官面前领取剩馍,这些馒头千奇百怪,还留有各式各样的牙痕,不过公大女生们都有不擦口红的好习惯,所以我没有发现那个馒头上又唇印,如果有的话,这个馒头值得收藏,说到这里我想说明一点我涉及到防化的生活都没有女生的参与,不是我重男轻女只写男生,实际上男女分训我想见女生一面都难,如此热闹的活动当然不会叫她们客串,不过话说回来了,女生当时的生活确实比我们高出一个档次,她们如果算活在天堂,我们就算活在人间,可是她们只活在了人间,所以我们活在地狱就理所应当了。我们有秩序分批地领取了馒头,我领取了一块比较白的囫囵馒头,至于是否被他人的手或嘴蹂躏过我不得而知,我只有把它往好里想,幻想它是刚出锅,白白胖胖,热气腾腾,不过我已经非常满意了,因为有的兄弟的馒头被剩菜汤渲染的五颜六色,还淋淋沥沥的滴着不明液体。我们按教官的指点,围着墙挨个蹲下,就像春运时被抓获的票贩子,不过我们都是警察罢了,这个过程充满当然不会充斥着友好又文明的空气,恰恰相反,涉及到生殖器的词语不绝于耳,一段段的教官的嘴里冒出来,我当时想笑,但是没敢,因为教官们开始了刑讯逼供,没想到警察惯用的伎俩他居然也深谙非常,他要求我们慢慢吃,当然不是出于人道主义怕我们噎着,而是他准备从吃相里判断谁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吃那块馒头可有讲究,既不能吃得太香甜,那样会遭来弟兄们的仇恨,也不能太难过,那样会遭到教官的殴打,既不能抬头盯着教官看,那样会有不服管教的嫌疑,又不能不看教官,那样就有些做贼心虚了,要不卑不亢的吃,大大方方的咽,掌握好这个尺度实在困难,有个兄弟就被当成嫌疑犯遭到当胸两拳,教官咬了很多人,却没查出罪犯,他气急败坏的决定我们去跑五公里,于是一个教官借了辆自行车,带着我们集体压马路去了。
回想起来,那晚广西兄弟损失最重,一个被当胸两拳,另一个在跑步的时候差点晕过去,还是我和另一个弟兄把他搀扶下来,跑完步还不算完,我们集体被罚蹲姿,那时已是秋风夜凉,凉意轻易的就穿透了我的作训服在我的肌肤上撕咬,教官还不过瘾,决定对我们的精神防线发起最后攻击,幸灾乐祸让我们唱一首思乡的歌,压迫的最终结局是反抗,有个河北的弟兄终于爆发了,他的起立立刻点燃了导火索,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那两个教官惶恐异常,扭曲的脸在路灯的照耀下有些苍白,理智一直都克制住了我们,居然都没动手,当然这与有的兄弟临阵退缩不无关系,那一夜夜很黑,风很乱,后来队长前来收场,没过几天,我们的教官被集体更换。

当大家基本上学会了吃饭的技巧和纪律,我们正规的训练就真正开始了,防化是迄今我见过的最大的学校,这个学校很怪,乱草丛生,荒林遍野,甚至还有连绵不断的山峰,我们驻地就被铁丝网围着,视线仅仅能在铁丝网外的荒林中延伸几步,就知难而退了,每次看着那没有路的荒林我都无限憧憬,期待学校能搞个什么野外生存训练,而且教官们故弄玄虚的炫耀也增加了我的向往,他们说那些荒地里特别危险,倒不是因为野兽出没,而是他们防化兵在里面经常试验武器,千万不可往里面去。我就看见过穿着防化服的人忙忙碌碌的往里面走。其实不动用那些荒地,仅仅有人区就大的无边无际,这给我们的训练提供宽阔的训练场地。
每天早上阳光早早的把山叫醒,它们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从云被中挺拔而出,但是阳光的的温暖仅仅能温暖山顶,山里的清冷在空气里还很浓厚,我们早已起床整理内务了,一会教官就会到来吹个哨子叫集合,这个集合本来时间很宽裕,因为每个人都会早起,但是他们非要弄得鸡飞狗跳,集合前每个人必须呆在屋里,一旦哨声响起,所有人必须马上跑出来。他们追求的就是一个紧张的氛围,每到教官显身,我们都挤到门口,哨声响起马上打开门冲出来,这个等待冲出的紧张到现在我还没有忘记,跑操仅仅是显示防化之大的一种方式,我们顺着大路小跑一圈,少说也有个三四公里,但据说仅仅跑了防化的十分之一。
上午的训练一般都会在防化的操场上进行,第一个节目是面对着青山站军姿,我家住平原,从小就没见过山,每天对着山站军姿务实是一种莫大的享受,看着山上风移影动,灌木丛生,我就会想入非非,在意念中爬山,随着军训的深入,劳累积累起来,一到意念爬山,我就会昏昏欲睡。
军训的味道实在是苦不堪言,栩栩如生地站军姿,千姿百态的军体拳,狗腿似的走队列,稀里哗啦的左右转。
太阳每天都眯着笑脸盯着我们看个没完,面对着太阳的热情,作训服也吃里爬外的全盘吸收,军姿的好坏,教官们有一个直观的标准,看你的脸上是否出汗,我临站的兄弟缕缕尝到这个标准的甜头,这弟兄身材略胖别的不会,特长出汗,他睡在床上都挥汗如雨,所以他借助阳光的火力,再稍稍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这汗如雨下的效果就出来了,往往十分钟不到,他就汗流满面,脚下尽湿,这时教官就会对他提出表扬,这一招他屡屡得手,每当他因出汗而获得休息的机会时,我们却急得干瞪眼。
与他相比我就吃亏不少,我的汗很害羞,内秀而不肯见人,毒辣的太阳也会成功地对他们进行召唤,可它们去不肯从我的脸上出现,常常在我的衣服里潜滋暗长,有时候我会感觉背上突然多出几条小虫,不用讲,那是汗出动了,它们先是各自为战,试探似的从肌肤中冒出来,然后迅速集结,汇成暗流飞流直下,热只是暂时的,当汗占领了衣服的大部分,剩下的全是凉爽,太阳与汗水进行着拉锯战,汗透晒干,晒干汗透,我经历着从凉爽到炎热的嬗变,作训服却留下永久的回忆,一遍遍的战斗,让黑色的作训服汗成了白色,汗斑把衣服弄得像盐碱地,而我也感觉自己像日俄战争时的清政府,只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受罪,却无能为力。
祈祷下雨成了我们临睡前的必修课,我们总盼着天公作美,来场眼泪阻碍了我们训练的脚步,但是北京的天公一点都没有感动的意思,每天还是一团和气的鸟瞰着我们,眼看着弟兄们的劳累越来越重,终于有一天一个弟兄起床,惊喜地告诉大家,下雨了,我们欢呼雀跃,苍天有眼阿,细小的雨飘飘摇摇,点点滴滴滋润了我的心田,灰色的山在雨的润泽下也青了起来,我的心情也像春天的新芽在雨里成长壮大,雨越下越大,把天地连为一幕,我心里想终于安全了。
雨在我们眼里是保护神,但是换个角度,在教官眼里可就是锻炼我们战斗力的绝佳机会,命令下来了,照常集合,依旧训练,从屋里出来,我仰起脸测试一下雨的威力,豆大的雨点带着很多天没见的喜悦,热情地把我得脸亲得生疼,我赶忙低头,这些雨点更加不依不饶,把我的帽子打得噼里啪啦,我们集合向操场出发,地上低洼的地方一片汪洋,但是教官命令直走不许躲闪。水,向我们的鞋发动进攻,鞋也像久旱逢甘雨似的大口吸收,不一会就鞋水交融,脚在鞋里也滑腻腻的难受。雨水着陆在帽子上,倾泻在身上,很轻易的就解除了衣服的武装,它突破了最后的防线,在身体上肆意横流,就像蒙古骑兵突破了一座城池,疯狂的血洗屠城,只片刻,我全身湿透,人一旦没了退路也就啥都不怕了,初时还怕弄湿衣裳,可一旦湿透后索性放开身子,接纳雨的热情,于是每遇水坑,无人闪躲,痛痛快快的踏进去,让水花四溅,夹带着青春的热情,和身体上少得可怜的温度,痛快淋漓的感觉让我们的番号也喊的雄壮有力,教官们都纳闷,这群家伙反倒来了精神。
痛快是短暂的,训练结束,我们在寝室里瑟瑟发抖,还不得不忍受着与湿衣服的肌肤之亲,统一的作训服是我们唯一的装束,不过那场雨还有一个天然的好处,我们的衣服被洗得干干净净,现在要做的只是以自己为架子把它晾干。
那次爽快造成了流感大面积的横行,我向来对流行的东西不感冒,那次也不例外。其实在公大适时的有一场病,不仅是享受还是策略,因为在公大避免一切体能训练的最好借口是生病,生一场病,不要太大,太大了会被校医院延误致死的(校医院的故事以后再说),也不能太小,太小了你只能享受生病的痛苦,却享受不了病号的待遇,所以最好的生病能在发烧40度以下,或者流血皮肉划伤,最倒霉的生病是虽然病痛严重,却没有一目了然的表象。这样的病号深受着病痛的折磨,却没有兄弟们的同情,甚至还有歧视,公大从不同情弱者。可惜我就是后一种的伤痛,上高三时有一回踢球受伤,两个星期丧失了正常行走能力,当时上课忙也没在意,后来就好了,谁知道病痛是潜伏起来了,一到了公大,强大的训练让一切病痛现形,它又出来兴风作浪,军训才几天,我的膝盖肿起来了,到校医院一看,那医生沉痛的告诉我,你出去看看吧,出去,就意味着转院,一般的小病校医院才舍不得让你转院,他面无表情的陈诉让我对自己没底,难道我的病有什么很大的问题?他开了一张转院证明,队长给我批了假,我和另一个阑尾炎爆发的弟兄一起出去看病,去了黄村的仁和医院,医生在看了片子之后平静得告诉我,膝盖积水,避免剧烈运动。
我顺利成长成了病号,加入了光荣的病号连。病号连是个特殊的集体,这里面的弟兄(女病号不跟我们一个连)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今天你来明天他往,真正雷打不动的病号却只有我们几个,这个集体的成员来自四面八方,各个区队,各个专业,虽然以后在学校里见面的机会不多,但同病相怜的日子足以让我们患难与共,病号连里的病号们参差不齐,有真正的困于病痛英雄气短者,但也有很多无病呻吟小病大痒的人,凭着一纸假条混个不用训练。真假病号是完全不一样的,病号的待遇是见习,见习就是别人在训练,我们在一边看,真病号见习的理直气壮,但假病号就做贼心虚了,他们尤其怕队长们不定期出现并带来的盘问,所以在见习期间,孰真孰假一目了然,假的,左顾右盼交头接耳,真的心安理得气定神闲。
军训的大操场边上矗立很多大槐树,他们遮天蔽日的洒着自己浓密的绿荫,那就是我们见习的地方,背靠大树,头顶绿荫,和风吹来,优哉游哉,我常常在大槐树下能找到些巨大的蚂蚁窝,然后画地为牢,捉几个蚂蚁在里面训练,不知道是北京的帝王仙气的熏陶,还是防化蚂蚁遭到生化污染基因突变,这里的蚂蚁身高体壮,面目峥嵘凶狠异常,有些蚂蚁甚至有一厘米之巨。
有了大槐树,有了大槐安国的繁荣热闹,但是我却不能南柯一梦,因为教官们整人的欲望在训练的弟兄身上得不到满足,常常会把我们作为另一个目标,一旦看到我们有些惬意的表现,他就会恶狠狠的骂道,妈的,叫你们来养大爷的,所以我们从不聊天,也不露笑颜,只偷偷的和蚂蚁戏耍,和飞鸟作伴。
军训日渐尾声,一件不愉快的事却四处传开,有个寝室里丢了东西,而且价值不菲,即使在北京都够得上刑事立案的标准。我们居住的寝室,是些简易的铁皮房,一排排的铁皮房,像防震棚一样简陋,这个营地四周围着铁丝网,像极了纳粹的集中营,为了检查内务我们的门从来不锁,这里真正是个不设防的城市。这种粗心本来是中安全的,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除了军队就是警察,小偷插翅难进,出现这样的问题,肯定有内鬼,每天我们的人全去训练,嫌疑人的范围不言自明,也许为了不影响团结,这件事没有深究,但亡羊补牢措施还是出现,也直接带来我们病号的福音,我们的残废有了用武之地,光荣的成了广大警察的守护神,我们被派回寝室当了哨兵,也就是保安。当哨兵的日子里,难得的清闲像空气一样富余,每天弟兄们一走,我们就坐在每排屋子的两端,遥相守映,但人就是贱,当生存受到问题的时候,会抛开一切什么也不想,一旦生活有了转机,各种各样的需求都会冒出来,在防化也一样,当我坐在墙角什么也不干的时候,精神的荒芜的像防化的校园,要是有本书该多好呀,可是谁也不曾带这种闲情逸致的东西,为了打发时光,我就写信,狠狠地写信,一封信会写十几页纸。至于大量的信纸消耗,还是能得到及时的补充,那些教官会利用地域的偏僻代我们采买,这种采买完全是义务劳动,不要劳务费的为警察服务的行为,可是往往五块钱的东西会翻上几倍,就这样还会让我们感激不尽。真正的高明是明知道被他骗了,还要一脸笑容感激涕零,投机倒把也罢,囤奇居奇也罢,当你没有办法解决,也只有忍受,直到今天在公大的超市里,我还能嗅到这种久违的味道。

被子她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在公大污辱或损害一个人,不要去对他人身攻击,那样会遭来疯狂的报复和制度无情的惩罚,你只要去攻击他的被子,造成的伤害就足以让他心碎神离,被子不再简单的是个铺盖,她已经上升为脸面,荣誉,政治生涯,及其他对公大人很重要的东西。学校里的师兄教官们给我们的入校教育就是用师兄们彻夜不眠给我们叠被子来论述他们对我们恩情之广大,同样,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接触的经典手法,不再是钱钟书所说的借书,而是叠被子,常常会有一些男生手捧被子,从女生楼下翩然而至,幸福骄傲溢于言表。
不要以为叠被子就是叠被子,正如不要以为被子就是被子一样。叠被子不仅是一门体力劳动,更是一门艺术,不仅是一个挣得颜面的手段,更是一种传情达意的方法,我寝室里的两个兄弟,他们的阶级感情就是建立在深厚的被子基础上的,这种感情不仅像被子一样暖和,还像被子一样的温柔棱角分明清清楚楚,无数缠绵悱恻的感情起源于被子,从被子里走出的感情,坚不可摧,锐不可当。所以叠被子成了一种必备的技能,叠出一床好的被子,其难度不亚于水滴石穿绳锯木断,要日积月累的奋斗,还要发于心间的呵护,每天要爱抚缠绵,这种技巧锻炼体力,增进耐心。
初到学校,叠被子还不能很好地完成,每天要把被子平铺狠压,然后尺衡手量做到分毫不差,下铺还好,上铺可就施展不开,所以每晚睡觉前先把地面扫干净,为第二天叠被子奠定良好的基础,我的前室友,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被子从床上蹬到地下,不要以为这是他噩梦连连,而做出的举动,其实他很清醒,为了占据一个有利的叠被地势,他总要先把被子先扔下来,然后再慢条斯理的下床刷牙叠被。如今在防化十四个人住一个屋,都是上下铺,有三张床连在一起,三个下铺相连,好一派一马平川,但单独的上铺日子就不好过了,高处不胜寒,地势狭小。所以很多人常常把被子请到门外去收拾,每到中午,不许睡觉,正是叠被时间,铺天盖地的热闹场面开始上演,许多男生一脸沉重,抬着床板也来助战,防化的地就是赤裸裸的黄土地,弟兄们把被子放在地上,然后把床板放在被上,再招呼一些身强力壮的男生都登上床板,集体蹦跳,这种压被的方式效果可观,毕竟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但付出的代价也很惨痛,接触到地面的那一面,被地面亲吻得一塌糊涂,这种饮鸩止渴的叠被方法短期效果不错,但是反弹后劲也不小,所以不为我所采用,真正的叠被英雄手段高超能把日常用具灵活运用于叠被之战役,小板凳压被,饭勺修边,IC卡去褶,寝室钥匙造线,各式各样的用具在智慧的力量下有了新的用途,但努力的结果还不一定换来美好的收获。有时训练结束集体收队,靠近寝室,老远就看到今天检查内务的成果,不合格的被子都会被教官们扔到门口,看看那个寝室门口被子最多,就知道今天战果如何,看到自己门口干干净净,谁都会欢呼雀跃。但有的寝室霉星高照会全军覆没,一大堆被子堆成小山,弟兄们垂头丧气,无可奈何也只好捡回被子潜心修炼。那时候排寝室是按省份缩写名,我们寝室依次是安徽北京重庆福建,四个安徽,五个北京,四个重庆,一个福建。每次检查内务后,我们都要看看哪个地方的战果最辉煌,我们把被扔一次被子戏称进一个球,军训结束联赛结果如下,安徽梅开二度,北京重庆帽子戏法,还是福建猛男,虽然人数上处于劣势,但他愣是独自连中五元,成了当之无愧的球王。

军训的日子一天一天的溜走,对于教官们的惯用招数我们习以为常,逆来顺受忍辱负重就等打道回府,但是他们的撒手锏还没有祭出,那就是紧急集合.夜黑风高,我有种不祥的预兆,我的第六感向来发达,焦躁不安的感觉像地震前夕的家禽在我心里跳个不停,关于紧急集合的谣言在黑暗中特别清晰。今晚睡觉前,教官们又趁夜摸了进来,一个黑影突然把手伸进被窝,他是在检查我们是否脱了衣服,等他走后,我们不敢睡了,都竖着耳朵静静地听,月光落地敲起醉人的催眠曲,蛐蛐不紧不慢的吹着口哨,窗外树影婆娑,她们站了一天军姿也累了,同样沉沉的进入梦乡,哨兵在门外晃动,隔壁水房的水管发出凄厉的尖叫,睡意像一条阴险的蛇慢慢地把我缠绕,我一面抗拒着她的诱惑,一面享受着梦的甜美,风声鹤唳的紧张让梦里也草木皆兵,就当我渐渐沉沦的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墙根跑过,震的营房颤个不停,一丝尖利的哨声心怀叵测的悠扬进来,紧急集合了,弟兄们像被蝎子蜇了似的,即使再恋床的人也一跃而起,黑暗让我们的慌乱跌跌撞撞,我赶忙去摸裤子,找上衣,套鞋子,抢帽子,扯腰带,紧急集合不许开灯,只能在黑暗里盲人摸象,你拿了我的衣服,我抢了你的腰带,反正共产主义了,只要能找到的装备都往身上套,屋外的响动更大了,风也前来捣乱,把睡熟的大树摇晃的落叶纷纷,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一样,我们衣不蔽体的向门外突围,这种游戏性质的集合,规则就是总要惩罚最后几名迟到的人,当我们衣衫不争的列成整齐的队伍,皎洁的月光见证了我们的狼狈,有的帽子没有了,有的敞开胸怀方寸大乱,有的武装带警徽朝下,更有甚者还拎着裤子,教官不怀好意的掐着秒表,然后对我们的速度之慢大发雷霆,看着我们丢盔弃甲的尊容,他开始招兵买马,不按规定着装的到这边站着,他大喊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动于衷,于是教官开始涉及重点了,他列了十大罪,不戴帽子,拉锁没拉,腰带不紧,不穿袜子,鞋带没系,,,,一大串罪名列完后,呼呼啦啦,革命阵营中的一大半都投奔过去了,我是少数几个无懈可击的完整分子,看着大量的叛徒,我有些洋洋自得,心想看看教官们怎么整他们,不料乐极生悲,教官们还有毒辣的招数没使,这一招见血封喉,一招毙命,江湖人称撩阴手,只见教官趁人不备,一双大手就摸向弟兄们的裆部,原来他们早就想到,弟兄们也许注意到了大的方面,小的方面不会在意,所以他们就检查拉链门,他以为我们都像克林顿一样不检点,果不其然有的弟兄倒在了生活作风下,我们这个阵营经过了这次血洗所剩无几,即使剩下来也惊魂未定心有余悸,招兵买马结束,训练开始了,训练课程简单不过是做俯卧撑,但是这里的俯卧撑很不简单,教官喊一。双臂放下,教官喊二。双臂撑起,但一二之间会间隔颇长,这样一个俯卧撑做下来往往骨断筋折哭爹喊娘,教官的一二夹杂着弟兄们的痛苦呻吟,打破了夜的宁静,夜活了过来,现在我还记得那夜月亮的眼睛特别的大,整个防化特别的亮,夜色尤其的美,如水月光在我的大脑海留下永久的回忆因为那晚是中秋,好一个难忘的中秋节。

不要说我狼心狗肺,也不要说我乐不思蜀,我自打进校,就没想过家,你也许以为我坚强非常,其实在公大即使最弱不禁风的女生都不会想家,思乡是一种毒药,游子离家,孤单无助,百无聊赖,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阴险的月亮再以无辜的面容登场,都是这种慢性的毒药发作条件,它会立刻把你眼泪引诱出来,在你心里留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叫做乡愁的东西,可是在公大,这种毒药是没有市场的,不要以为公大的人坚强似铁,那是因为公大没有想家的条件,在这里,学会生存都是个问题,在生存面前一切微不足道,那时的我站着军姿都能睡着,那有空想家,有那个功夫我睡一觉去了,我们就像郭靖无意中吸收了参仙老怪的大蛇变得百毒不侵,这种以毒攻毒的手法可能是校领导们专门想出来治疗想家的,感谢军训,军训治愈了我高三养成失眠的习惯,每天倒头就睡,睡得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在公大呆了那么长时间,我愣是没感冒发烧过,当然这也断绝了我因病请假的活路,在外上学不想家成何体统,所以百忙之中我还是会抽出一些时间想家。
就在军训要完结的时候,终于被雨水阻住了一场训练,呆在寝室,他们打牌,我却无事,那好,就想家吧。阴霾的天流着泪,我听到了秋天的伤心,秋在心上就是愁,是乡愁,是忧愁,点点滴滴绕心头,若是在家里,也是秋叶纷纷,秋水绵绵了,偶尔还有夏的喧嚣,也只是不甘寂寞的秋蝉吧,愁由心生,却由秋来,它流淌在秋水涟涟,飘零在秋风黄叶,渲染在山色斑驳,窗外秋雨点滴寒,一片思乡落心田。北京的秋是那样深沉,深沉的有些落寞,有些让人不知所措,故都的秋又是那样熟悉,熟悉的有家的感觉,碎碎得雨在地上点出涟漪,有的在晾衣绳上跳舞,有的在屋顶演奏。自演自奏,自娱自乐,却撩动我心里的琴弦。故都的秋要从雨水中品味,要从山围雾绕中挖掘,浓墨重彩的山有着铁一样的倔强,越远越淡,最终隐入天边,没有人来人往的喧嚣,没有红墙碧瓦的映衬,秋才如此纯粹,如此有韵味,现代的北京很难再安心体验秋了,只有这样的山窝里才会有不加修饰的秋,原汁原味,叫人想家。
树叶从黄到绿,飘零落地,零落成泥,它回家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